滴答,滴答,滴答
听着血一点一点滴在地上的声音,我仿佛也听到了一个生命在逐渐消逝。
抬起头,镜子里的我面色惨白,双眼猩红,嘴角却微微翘起,和印象中的姐姐慢慢重叠在一起。
姐姐,你看,他吸的你的血,我让他全都还回来。
第1章
阳光刺眼极了,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痒痒的,我抬手擦去,眼睛却一点不离开二单元的入户大门。3点45分,陈丽果然又在这个时间出门了,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会在6点30分回家。
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潜伏在这个老旧的居民小区,说是居民小区,实则只有六栋楼,每栋楼的住户不超过5家,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连门口的保安都是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爷子,我只要每天换身衣服换个帽子,他就会像第一见到我似的问“你来找谁啊”。
我早在网上查过了,成年人的血液量大约是体重的7%到8%。这意味着林浩这个体重大约70公斤的成年人有5600毫升的的血量。只要失血量达到50%也就是2800毫升,就会造成死亡。
咚咚咚,我敲响204的房门,双手有些颤抖。
“谁啊。”屋里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我是隔壁刚搬来的,有点事儿想问问。”我两只颤抖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吱嘎——陈旧的铁门打开了,发出刺耳的声音。
眼前的男人留着一头短发,肤色透着不健康的灰白,厚厚的眼镜片挂在鼻梁上,他的脸型有些像姐姐,都是瓜子脸,嘴巴也有点像,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翘起的,看起来温柔又和善。
“你是?”
我看着他的嘴有些失神,但我很快反应过来。
“我是楼下刚搬来的,想问下咱们小区要到哪里办上网。”
“刚搬来的?”他狐疑的看着我“怎么都没听到最近有人搬家。”
“我也是昨天才签下的合同,着急入住就没怎么收拾。”我不急不慢的回道“我问了隔壁的李奶奶,她也不知道办网的事儿,我就上来问问。”
他听我提到李奶奶,好像放下了戒心。
“那你进来坐吧,我上次留了电信师傅的电话,我找找。”他侧身让我进去。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准备好的其他说辞都没用上。
屋内昏暗,杂物许多,废旧纸壳和塑料瓶子堆满了过道和阳台,显得更加逼仄压抑。
“你坐吧。”他指指沙发。
“好”
“我找找,应该就在抽屉里。”他自言自语着,走进房间,
“你是一个人住吗。”我跟他搭话。
“我跟我妈住,她这会儿出去了。”
“你家就你们两个人啊?”他顿了顿说“是啊”
我握紧拳头。你忘了她吗,那个曾经被你吸干血没有利用价值的姐姐,她走了,你倒是心安理得过起了日子。我内心的愤恨涌上来,身体里像是有岩浆在咕噜噜的冒泡,快要沸腾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叫林悦。”我轻轻的问,声音平淡的像在问他今天吃了什么。
他顿住了,然后猛的回过头,错愕的看着我。
“你……”
我没给他机会说下去,快速抽出裤兜里的小榔头,对准他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第2章
“咳咳咳”一盆水泼下去,林浩咳嗽着醒了过来。
等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躺在地板上,他只是短暂的惊讶,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你是谁?”他问我。
这冷静的性格和姐姐也很像。
“你认识我姐?”他看我没有反应,继续问道。
“姐?你有资格叫她姐吗?”他的话刺激到了我。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他没有回答我,反倒继续问。
“我才是林悦姐姐的妹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强调这些。
“我姐她目前在哪儿?”他还在问。
“都说了你没资格叫她姐姐。”我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姐姐已经死了。”我紧紧盯着他。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姐姐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车撞死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他的眼中浮现出泪光,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这让我更加恼火,身体里的岩浆好像不受控制,要喷发出来了。
“你凭什么露出这幅表情!”我咆哮起来“不是你们把她害成这样的吗?是你,还有你那个妈,你们像水蛭一样扒在她身上吸血,要把她吸干,然后再像垃圾一样丢弃她,目前她死了,你满意了吗!”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困住的野兽在挣扎。愤怒在体内蔓延,炙烤着我的五脏六腑。我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轻轻笑了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个不要脸的吸血虫!姐姐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我冲进厨房,抽出一把菜刀。
我的动作几乎是机械的,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狠狠对着他的大腿股动脉砍过去。血液喷溅出来,染红了我的双手,也染红了我的理智。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站在狭小的房间里,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压抑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林浩只是在地下滚了几下,没一会儿就不动了。
我愣愣的看着林浩,他的脸色更加灰白了,还泛着青,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不是愤怒,更像是解脱。
我站在那里,手中的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像是惊醒了我。
我回过神来,拿出早准备好的手套,故意把屋里翻的乱七八糟,解开林浩身上的绳子,走进卫生间清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和脸上的泪痕,然后用毛巾擦拭干净指纹痕迹,快速离开了林浩的家。
但我还不能走,我要等陈丽。
6点30分,陈丽果然在这个时间回家了,我看着她走进单元门,没等一会儿,就听到一声尖叫,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呐喊。
这尖叫声像是一个信号,预示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3章
我穿过拥挤的菜市场,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搜索着,最终锁定了陈丽的身影。她正在与摊贩争吵着什么,嗓音高亢刺耳。
那天林浩死后,警察上门调查过几次,可是那个老旧的居民小区只在大门口有一个常年坏掉的监控器,保安老爷子更是一问三不知。
警察根据调查初步判断是入室抢劫的恶性事件。
自那之后,陈丽就变得越发孤僻,不和他人来往。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塑料袋,深吸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波涛。
陈丽抓起菜摊上的一把韭菜狠狠甩在摊贩身上,扭头往菜市场外走。
她的身后响起摊贩的咒骂声。
我小跑几步跟上她“陈阿姨,您也来买菜吗?” 我尽力让自己放轻松,面带微笑跟她搭话。
陈丽转过头,目光中流露出警惕,转瞬又归于冷漠,“是小姜啊。”
我尽量避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过长,“我帮您提东西吧”我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
她轻轻避开我的手“不必了。”
我脸上保持着微笑,内心却焦灼不安。搬到陈丽家楼下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尝试接近陈丽,可她的警惕犹如一道无形的墙,使我难以跨越。我清楚,想要接近她,必须更加小心翼翼。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我提议道,这次她没有反对,于是我们并肩往回走。
我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尝试从言谈中寻找到突破口。不过陈丽似乎总能察觉我的目光,每当我注视她时,她总会转过头,用一种深邃的眼神看着我。
很快回到小区,陈丽仍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陈阿姨,再见。”我热烈的跟她道别,她只是冷淡的点点头就上楼了。
我心中的焦躁愈发沉重。我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夜幕降临,窗外的路灯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凝望夜空中的繁星。姐姐的笑脸又浮目前眼前,像是以前无数次那样鼓励我安慰我,我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天刚蒙蒙亮,我被愤怒的吵嚷声和物体砸落的声音惊醒。
声音来着楼上的陈丽家,我迅速套上衣服冲出房门。
楼上充斥着激烈的争吵声,陈丽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孤零零的。
她正与几个女人对峙着。
“你们要干什么?”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挡在陈丽的身前。
这几个女人看到我,脸上显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一个女人轻蔑一笑说“这是谁呀,是你那个女儿吗?听说早年被你丢到医院不管她死活了,怎么目前儿子死了,又把女儿找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你这样的扫把星,别又克死女儿了。”另一个女人也笑起来,那脸上的肥肉随着她的笑声抖动着。
“就是就是,克死丈夫又克死儿子,这女儿怕是也逃不过哟。”
“还是把这女儿扔了吧,也算给她条活路了。”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在外面好活的很,躺着都能挣钱。”
“哈哈哈哈哈”
这群女人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听着她们这样说姐姐,我的双手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我的视线变得狭窄,盯着那个女人上下翻动的嘴唇,她说话的声音变得不清晰,耳边只有嗡嗡的轰鸣。
我紧紧咬着牙齿,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掌心。
“啪”巴掌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空气中回荡,刺耳的笑声戛不过止。
众人震惊的看着陈丽,一时没有人反应过来。
第4章
“啊——”那个被打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跳起来就要抓陈丽的脸。我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她另一只手很快就抓上我的脸,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快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她被我扯的脑袋向后仰,大喊起来“还不来帮忙!”
另外几个女人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冲过来推搡我和陈丽,陈丽拽住其中一个女人的胳膊,就朝她脸上打去。
一片混乱中,我本能地挡下了一拳,但随即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
我看到陈丽和一个女人的手指深深陷入对方的头发中,用力拉扯着。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扯住我对面女人的头发,然后另一只手打在她的脸上,她吃痛之下,手在我身上胡乱抓着,我感觉身上的衣服被扯烂了,胳膊被她抓的生疼。
就在我渐渐感到没力气的时候,身上乱抓的手被扯开,随后是一个男人威严的声音响起“都住手!”
周围吵杂的叫骂声厮打声被打断,几个女人都停下手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面容硬朗,眼神锋利,眼角有几条细纹。他是调查林浩案的警察——严冬。
“都在这干什么!”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严厉起来很有震慑力。
那几个女人被他吓住,嗫嚅着不敢出声。
“没什么,严警官,你来有什么事吗?”陈丽问道。
严冬没有回答她,目光在场上所有人身上扫视,被他冷冽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女人缩起脖子轻轻颤抖起来。
“走吧,下次让我抓到你们打架斗殴,全抓所里去。”良久他才说道。
那几个女人连滚带爬的下楼跑了。
“严警官,是我儿子的案子有进展吗?”陈丽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急切的再次发问。
我的手颤抖起来,心跳声像敲打在鼓上咚咚作响,我赶紧佯装受伤不舒服说“陈阿姨,我先下去了。”
陈丽看看我说“你进来吧,我给你涂点药。”
我犹豫了一下,也好,听听这个警察查到了什么。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跟着陈丽走进她家。
第5章
陈丽家里和上次来很不一样,过道里堆满的废纸壳和塑料瓶子都不见了,屋里空空的显得宽敞许多。
奇怪的是,家里并没有摆放林浩的遗像。
“严警官,到底有什么进展?”陈丽很急切。
严冬看着我发问“你是?”
我逼迫自己尽量放松的看着严冬,微笑着说“我是住在楼下的,早上听见有人找陈阿姨麻烦,就上来帮忙了。”
严冬点点头,这才看向陈丽“案子还在调查中,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陈丽听到严冬的话,微微愣住,良久才说“是”。
“你知道她目前在哪里吗?”
“不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三年前。”
“当时为什么没有报案?”
“严警官,目前是尽快找到杀害我儿子的凶手,你问这么多我女儿的事做什么!”陈丽突然激动起来。
严冬没再说什么,起身要告辞。
陈丽没有送他,我站起来把严冬送到门口。
严冬看着我说“陈丽她……状态不大好,你有空的话陪她说说话。”
“好的,严警官。”我笑着跟他说。
我回到屋内,陈丽坐在沙发上,她低着头,我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我尝试猜测她在想什么,是想那个惨死的儿子呢,还是那个曾经被她抛弃在医院的女儿。
她怎么会想姐姐,姐姐只是他们用来吸血的血包,她生病了,没有用了,就被无情的抛弃掉,谁会想起一个被吸干的血包呢!
“今天谢谢。”陈丽突然开口。
我调整好情绪,扯扯嘴角说“没事的陈阿姨。”
她抬头看着我说“我给你涂点药吧。”
我坐在她身边,任由她把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脸上,她的神情安静专注。原来姐姐和林浩的嘴都长得像她,不笑的时候微微翘着,像是在温柔的微笑。
不!他们怎么会像姐姐!姐姐那么好,会在我绝望的时候把我领回家,会在我无助的时候抱着我安慰我,会在我悲伤的时候逗我笑,会在我生气的时候轻轻摸着我的头,这么好的姐姐是被他们害死的,我必定要为姐姐报仇!
第6章
自从上次严冬来过之后已经过去半年,这半年里他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想问姐姐的事情,但是每次陈丽都闭口不谈。渐渐的,严冬也不再来了。
可能是由于那次一起打架的情谊,陈丽对我没有那么戒备了。
我会时不时给她送些东西,或者装作无意的偶遇,她对我越来越敞开大门。终于在一次她生病的时候,我守在她床前照顾她三天三夜,她完全接受了我。
“丝丝,把桌子收拾一下,马上开饭了。”陈丽在厨房喊我。
“好嘞。”我把桌子收拾好,走向厨房准备端菜。
“有点烫,你慢点。”陈丽叮嘱我。
“没事。”我不在意的端起汤盆。
好烫!我连忙把汤盆放在桌子上,但是衣服不小心撒上了汤汁。
“怎么这么不小心。”陈丽忙过来拉起我的手看。
“没烫着,就是衣服弄脏了。”我说着轻轻抽回手。
陈丽看着我,状似无意的说“丝丝,我看你就这么两件衣服来回穿,小姑娘正是爱俏的时候,怎么不买几件美丽衣服穿啊。”
陈丽突然这么问,我有些惊讶。
“我不喜爱打扮。”
“小姑娘哪有不喜爱打扮的。”
我看着她关切的表情,到嘴边的谎话有些说不出口。
我们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厨房有些安静的可怕,我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她是发现了什么吗,她是在试探什么吗。
“哎……你这孩子啊”她轻轻叹口气说“跟我过来”
我跟着她走到客厅,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钥匙,然后打开靠近阳台的一个房门。
这个房门从我第一次来陈丽家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它一直是锁着的。
陈丽怎么突然要打开它,她要干什么。
像是要面对即将揭晓的谜底,我紧张到呼吸急促,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心脏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陈丽已经打开门走进去。
我站在门口,手心渗出汗珠,指尖微颤着。我深吸一口气,尝试抚平焦躁的心情,但内心深处的兴奋如潮水般涌来。
我抬脚走进房间,光线昏暗,仅有一束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入,落在房间的中央。
陈丽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递给我“这是我女儿的,她几年前跟你身量差不多,你试试吧。”
我看着这些洗的发白的衣服,半天没说出话。
陈丽以为我是嫌弃衣服旧了“衣服旧了点,但都是干净的,你拿去穿吧。”
我接过衣服,入手是粗糙真实的触感,耳边听不到陈丽的声音了,只有心跳声在震耳欲聋咚咚作响,我鼻头发酸,好像有什么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好在这时陈丽的手机响起来,她走到客厅去接电话,我使劲儿擦擦快要掉出来的眼泪。
“丝丝。敬老院的护工有人请假,我得过去顶个班,你在家把饭吃完再回去。”说完她拿上包,匆匆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我的呼吸声。我闭上眼睛,尝试想象姐姐曾经在这个房间里生活过的样子,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环顾房间一圈,发现这个房间竟然保持的很整洁,不像是多年无人居住的样子,桌子上一点灰尘也没有。
我走过去,轻轻触摸桌面,姐姐曾经就是伏在这个桌子上学习的吧。
听姐姐说过,她以前学习很好的,但是自从爸爸生病,妈妈要照顾爸爸,弟弟要上学,她只能辍学打工养活全家,供弟弟上学。
我拉开抽屉,里面放这一本日记。
第7章
夜已深,街道的路灯泛出淡黄色的光晕,穿过窗户洒在我的小屋里。我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想起白天看到姐姐的日记。日记里姐姐对她那个家充满了爱和期待,哪怕是被逼辍学,不得不扛起养家的重担。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姐姐的笑脸,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都如此真实,好像她还在我身边。
“我这么做没错,是他们害了你,他们必须付出代价。”我对着空气说,语气坚定。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
“什么人?”我猛的坐起来。
“丝丝,是我。”门外是一个女声。
“芳婷姐?”我惊讶极了,这个声音是刘芳婷。
“是我,你开门。”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刘芳婷。
“芳婷姐,你怎么来了。”
刘芳婷是社区工作者,在我和姐姐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协助过我们。
“丝丝,你这一年都在干什么,我找了你好久。”
“芳婷姐,我有些事情……”
“什么事?”刘芳婷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让我不知所措。
刘芳婷见我不说话,自顾自说起来“昨天一个叫严冬的警察找到我,问我认不认识林悦。”
“你是怎么说的?”我紧张的问。
“我实话说了,告知他林悦在一年前为救一个小女孩出车祸死了。”
“警察说找姐姐有什么事吗?”我急切的追问。
“他告知我,林悦的弟弟在半年前被杀害了。”刘芳婷一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哦”
“哦什么,我知道,你目前就住在林悦家楼下!”刘芳婷见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她的声音充满怒气,但是压的很低。
“丝丝,你到底要干什么,林浩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我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我知道,林悦的死对你伤害很大,可是生活是向前的,林悦是那么善良的女孩,我信任她不会希望看到你做错事。”刘芳婷过来抓住我的手,尝试劝导我。
见我还是不说话,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往门外走。
“丝丝,那个叫严冬的警察已经知道你和林悦的关系,你自己小心。”说完她没回头就走了。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感到一阵迷茫,仿佛身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四周是模糊不清的道路,每一条都充满了混乱和困惑。这种困惑正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我的内心,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我想起姐姐生前常说的话“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们都要坚守住内心的善良与正义。”
难道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不!我没做错,我和姐姐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孩子,我们生来就是为了供养别人,让那些哥哥弟弟寄生在我们身上,用我们身上的血滋养他们。
如果我们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谁还能来救我们。靠那些人的良知吗,别做梦了!我要靠自己,为姐姐报仇,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第8章
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他,严冬。
“严警官,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我故作惊讶的问。
严冬的眼神带着警觉和审慎。
“姜丝小姐?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
我微微颔首,让出了条道。他走进屋内,目光在房间里游走,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有什么事吗?”我语气平静,内心却在快速盘算,思索如何应对一会儿的质询。
“你和林悦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严冬目光如炬“你知道楼上的陈丽是谁吗?”
“当然知道,她是林悦姐姐的妈妈。”
“那你知道林悦的弟弟林浩在你刚搬来前被人在家中杀害了吗?”严冬的语气严厉起来。
“我也是搬来时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林悦姐姐不在了,我想离她的家人近一点,让我感觉好像离她也近一点。”
严冬顿了顿,语气轻柔了一些“可是据我所知,你是有家人的,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双手绞着衣服,低下头嗫嚅的说“我家里人重男轻女,我在家要不停的干活,还要打工赚钱供两个哥哥上学,我不想回家。”
严冬没想到我会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情况,一时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他说“陈丽知道你和林悦的关系吗?”
“陈阿姨还不知道,求你了严警官,不要告知陈阿姨,她知道姐姐死了会伤心的。”我抬起头看着严冬,眼中含泪面带祈求。
严冬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的,我先不说,但是这事儿迟早要告知她,你自己想好怎么说。”
“好的,严警官,谢谢你。”我语带感激的的对他说。
严冬离开后,倚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
目前警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们必定会密切关注我的行动,我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夜晚,街道的灯光渐次亮起,我缓步走在小巷里。突然感觉有双无形的眼睛在背后凝视着我。我放缓步伐,假装整理背包,不经意地扫过街上的人群。
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路口对面,车内黑暗,看不清人影。直觉告知我,车上肯定有人,而且他正在盯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继续向前走。
我拐进另一条小巷,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中回荡。
走了一段路,我突然停下,假装在包里找东西,同时用余光在周围观察。
果然,一个身影从巷口闪过,他的身形看着很熟悉,是严冬!
果然,警察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他们跟踪我,是他们知道了什么,还是怀疑了什么。
更重大的是,陈丽知道了多少,又是否对我产生了怀疑。
无论如何,我必须立刻行动。
第9章
经过昨晚一夜的思考,我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赶在警察找到证据前,对陈丽展开报复。
下午3点45分,陈丽又出门了,我仔细观察四周,没有警察的影子,我掏出之前偷配的钥匙打开陈丽家的房门。
6点30分,陈丽果然准时回到家。
我躲在衣柜里,手上拿着一把尖刀。
陈丽在沙发上休憩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厨房做饭,吃完饭她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发呆。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我以为她就要准备入睡的时候,她突然从床头柜里拿出什么东西。从衣柜的缝隙里我看不到是什么,像是一张纸。
“悦悦,你目前在哪儿,妈妈想你了。”陈丽对着那张纸说。
原来那是姐姐的照片。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要跳出喉咙,陈丽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了我的心。
她竟然说她想念姐姐。我想要冲出去,立刻结束这一切,但理智让我停下来听听陈丽要说什么。
“悦悦,小浩不在了,你也不在妈妈身边,妈妈有时候真想也这么走了,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陈丽的声音里有哭腔。
“但是妈妈觉得你还活着,妈妈要找到你……”
听到这话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推开衣柜门冲了出去。
“找到她干什么,继续吸她的血,让她养你吗?”我愤怒的看着陈丽。瞳孔中反射出熊熊燃烧的怒火。
“丝丝?”陈丽的声音了充满惊讶。
“是我!我是林悦姐姐的朋友。”我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剧烈的起伏。
“你是悦悦的朋友?悦悦呢,她目前在哪儿?”陈丽追问起姐姐。
“林悦姐姐已经死了!”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她要是敢露出一点嫌弃或者一点不屑,我立刻冲上去捅死她!
可是她没有,她的眼里是不可置信。
陈丽跌坐在床上,嘴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她本来就生病了!是你们把她抛弃在医院的,你忘了吗?要不是她的身体那么虚弱,怎么会挺不过车祸受的伤!”我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好像要释放出身体里全部的愤怒。
“车祸?悦悦怎么会出车祸?”陈丽抬起头问我,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她!从你把她丢到医院那一刻开始你就不是她的妈妈了!”我的声音尖锐而刺耳,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怒吼和咆哮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大声斥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
“不是这样的…”陈丽站起来,好像急切的想解释什么。
“你不要过来!”我举起手中的刀。
陈丽的脚步顿住,她好像才发现我手里拿着刀。
“丝丝,你这是干什么?”她的声音里有不解。
“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你!为林悦姐姐报仇!”我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什么?”陈丽错愕不已。
“林浩是我杀的。”我告知她这个能摧毁她的实际。
我以为陈丽会愤怒会癫狂,会像疯子一样扑过来和我拼命。可她只是错愕的看着我,眼睛里是茫然无措。
房间里安静下来,可怕的安静。
过了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陈丽问道“是为了给悦悦报仇?”
“是的,你当初能为了林浩和这个家抛弃林悦姐姐,那我就杀了他,让他去给姐姐陪葬。”我的声音也平静下来。
又是可怕的安静。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不说话。
突然大门被敲响。
“陈丽,你在家吗?”是严冬!
第10章
“不要说话!要不然我目前就杀了你!”我双手紧张的颤抖,把刀尖对准陈丽威胁道。
“陈丽,我看到你家的灯亮着,姜丝是在你家吗?”
听到严冬的问话,我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怎么办?目前要怎么办?我的大脑像被无数只蜜蜂围绕,嗡嗡作响,无法聚焦注意力。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陈丽,和她同归于尽!
我正想着,突然手被陈丽抓住。
“你要干什么?”我紧张的手快抓不住刀了。
“听我的,目前去给严冬开门,我不会乱说话的。”陈丽的手冰冷,但是她的眼神很坚定,我看着她的嘴,她的嘴又和姐姐的重合在一起。我鬼使神差的松开刀,走到门口打开门。
“姜丝?”严冬看到我只是惊讶了一瞬“陈丽呢?”他的声音威严,显然是怀疑我对陈丽做什么。
“严警官,有事吗?”陈丽从卧室里走出来,笑着问。
“哦,没什么事。”严冬的眼睛在我和陈丽之间不停徘徊“我刚才找姜丝,她不在家,我就上来问问。”
“那你找丝丝有什么事?”陈丽继续问。
“没什么重大的事。”严冬有些犹豫“我明天再来吧。”
严冬又来回看了看我和陈丽,转身走了。
“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他?”严冬走后我问陈丽。
陈丽走进屋,坐在沙发上,拍拍旁边的座位对我说“丝丝,跟我讲讲你和悦悦的事。”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回忆起和林悦的往事。
“我是在长途汽车站第一次遇见林悦姐姐的……”
那时候我刚从家里跑出来,身上仅剩的50块钱被人抢走了。
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饿的没有力气,坐在台阶上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能回家,上周的一天夜里我偷听到娘说让我继续到城里打工赚钱,爹却说要把我嫁给镇上那个酗酒赌博的男人,我知道那个男人,他有过两个老婆,一个被他打死了一个受不住他的打逃跑了。
爹说他愿意给5000块钱,还说我这么瘦小,去打工一年也赚不了5000。
我听的冷汗直流。
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我的个头一直比同龄人小,两个哥哥却又高又胖。
没日没夜的干农活做饭洗衣服,农闲还要去镇里的工地上搬砖头,由于年纪小,工头只愿意给一半工钱。
这些还不够,目前要把我卖了换那5000块钱!要真把我卖给那个男人,我还能有活路吗。
不行,我要跑!
我看见娘有时会把零钱放在外间高柜的抽屉里,我蹑手蹑脚的打开抽屉抓出一把零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一路辗转坐车到了这个汽车站,但是身上的钱被抢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就是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姐姐。
她也和我一样瘦弱,面色苍白好像刚生了一场大病。但是嘴角含笑,眼神温柔。
她问我是不是饿了,她带我去吃了一碗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
“……再后来,我就一直跟着姐姐。我们搭车到了X市,睡过桥洞捡过垃圾,在社工的协助下我们有了住处,我们摆小摊卖东西养活自己,虽然苦但是很幸福。”说到这里,我说不下去了,一场车祸让一切都变了。
“那天晚上,一个酒驾的司机开车撞向路边的摊位。本来是没撞到我们这儿的……可是姐姐……她看到车快要撞上一个小女孩,她就扑了过去,那个小女孩被她扑到旁边,可是她自己……被车压在了下面。”
我闭上眼睛,尝试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但它们却如同幽灵一般,挥之不去。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姐姐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素质太差……已经救不回来了。”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我的眼中汹涌而出,滴落在颤抖的手中。我的身体在不停的抽搐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深深的绝望,这绝望就像是无底的深渊,我被绑缚在深渊的底处永远得不到救赎。
第11章
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是记忆中熟悉的温柔又有力量的触感。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中恍惚是姐姐!
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是陈丽。
我垮下肩膀,低下头,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曾经听姐姐说过她家里的事,知道她和我一样是被迫养家的孩子。有一次她生了很重的病,躺在医院里,烧的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的时候她听到隔壁病床的人说,妈妈由于欠下的医药费太多,丢下她走了。”
我抬起头盯着陈丽看,眼神冰冷的像是要刺穿她。
陈丽看着我,突然咧开嘴苦笑了一声。
“怪不得……”她的声音很轻。
“你说什么?”我想知道她说了什么。
这次陈丽没看我,她的眼睛看着前方的一点,好像也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老林是胃癌晚期,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花光所有钱,我也辞掉了工作方便照顾他,小浩上的是公立小学,花的钱少。悦悦学习成绩好,上的是重点私立高中,学费很贵。我就让悦悦先不上学了,打工赚钱。本想着熬过这一两年,老林身体好些就让悦悦继续上学,可是没想到,这一熬就是五年……”
“那次悦悦生病,烧的昏迷了,我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已经烧成了肺炎,这孩子,竟然一直就这么忍着……”说着陈丽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家里早就没钱了,护士来催过好几次医药费,我只能到亲戚朋友家里借,可是能借的早被我们借了个遍,前面的都没还上,谁还愿意再借给我们啊。好不容易借了800块,已经是晚上了,等我赶回医院,悦悦已经不见了……”
陈丽的声音变得沙哑颤抖,眉头紧锁着,泪水无声的从她的脸颊滚落。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经过这快一年的接触,我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看着我的神情总是温暖柔和,时常让我想起姐姐,这种神情我娘有时也会有,但那是对着我的两个哥哥。
可是自从姐姐死后,我所有活下来的动力就是为她报仇,目前看来这一切都只是我为自己内心的仇恨找一个发泄口,是那么可笑。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陈丽或许是看到我脸上绝望的表情。
“悦悦的事,都怪我,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承担起养育她保护她的责任,是我的错。”
“小浩的事….”陈丽顿了下“我不怪你,自从悦悦走后,他也像是被掏空了魂儿,整日在家也不出门,他有过好几次想自杀,医生说他得了抑郁症。”
陈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命,或许真的是我前世不修。”
沉默了好久,陈丽突然说“可是这一世,不能继续这么过。”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站起身,走进卧室。
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背包,她把背包递给我。
“这里面放着一些钱和衣服,你快走吧,我不会告知警察的。”
第12章
我背着陈丽给我的背包,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坐在路边,打开背包。
里面放着几件姐姐的衣服,还有一个布袋子,包裹着500块钱和一张字条。
我拿起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丝丝,好好活下去。”
我捏紧手上的字条,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掏出手机,打给严冬。
“严警官,我是姜丝,是我杀了林浩。”
我躺在冰冷的铁床上,这里没有自由,没有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绝望的气息。
可能这里才是我的归宿吧。
狱警走过来说有人要见我。我跟着他出去。
来人果然是陈丽,严冬站在她旁边。
“丝丝,这两天还好吗?”陈丽一开口就询问我的情况。
我的鼻头有些发酸,低下头没勇气看她。
陈丽见我不说话,也沉默下来。
“陈丽作为林浩的家属,已经对你出具了谅解书,法院会对你轻判的。”严冬说。
我抬起头看着陈丽“你真的不恨我吗?”
陈丽摇摇头“我也曾经恨我自己,可是恨没有用,我选择放过自己,丝丝,你也要学会放过自己。”
“0况且…….”陈丽轻轻的说“死对小浩来说或许才是解脱。”
我们都沉默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姜丝,你在牢里要好好改造,生活并没有抛弃你,你也不要抛弃自己。”严冬意有所指的说。
没过多久,我的判刑结果出来了,有期徒刑十年。
我的心也安定下来,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阳光下的羽毛变得轻盈起来。
眼前好像又出现了姐姐的笑脸,这一次她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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