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进行案例检索：你可能没注意到的检索目标和路径

法律检索常被称为一项“一直很基本、多数未掌握”的法律人职业技能。话虽夸张，确也反映了这一现象：大多数法律人并没有完整掌握法律检索技能。以案例检索为例，至少可实现五种检索目标并有十余种检索路径可供选择，但许多人只会运用其中一、两种检索目标和检索路径。——本文选编自《法律检索与知识管理手册》一书，作者黄文伟、李秋实。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著作名称以及文中加上著作封面图片。

一、检索目标

在进行案例检索时，一般有多种目标可供选择。一般来说，至少包括以下五种目标。选择不同的目标会导致检索思路出现显著差异。在开始检索之前，需要根据所需解决的法律问题的性质来选定恰当的目标。

目标一：明确法律适用依据

在法律适用方面，类案检索的目的在于运用案例辅助解释抽象的法律条文，即解释大前提，明确大前提的内涵，增强劲前提涵摄小前提进而得出法律结论的说服力，从而增强意见的正当性和合法性。具体包括：例如，《刑法》第382条第2款规定的“受委托管理、经营国有财产的人员”如何解释。2.借助类案的裁判观点论证某一特定实际是否应涵摄于某一法条的构成要件之下，例如，某种情形下的动手反击是否可认定为“正当防卫”。3.借助类案的裁判观点论证某一证据是否应该被采信，例如，一份连续讯问超过必定时间且无证据表明保证饮食情况下的讯问笔录，是否应该作为非法证据被排除。

目标二：案件画像

如今，众多法律数据库已然具备一键自动生成案例大数据报告的功能，能够展现某一特定类型案件的审理法院、审理期限、适用法条、标的金额以及审理结果等实际特征，初步拥有同类案件大数据画像的作用。倘若结合人工进一步深挖，则可针对同类案件的争议焦点、裁判倾向等诸多维度予以进一步刻画。同类案件大数据报告还能够选择以地区、行业、当事人等维度进行检索，从多个不同角度呈现案件画像。案件画像的目的在于对案件运行的实际特征进行刻画，并从中提炼出案件运行的规律规则，既能为合同起草、法律风险防控方案拟定、纠纷解决等提供关键的决策参考，也能为律师挖掘客户资源以及选择执业方向提供有益参考。

目标三：法官、律师以及当事人画像

法律问题的解决实则是人与人交流互动的过程，由案例检索所形成的人物画像能够为法律问题的解决提供重大参考依据。通过检索案件主审法官以往的裁判文书并形成大数据报告，能够知悉法官的裁判风格，例如法官在审理类似案件时最为常援引的法条是哪些，以及法官在自由裁量诸如损害赔偿金、责任比例等事项时是如何确定的。检索法官以往的庭审视频，能够熟悉法官的庭审风格，列如主审法官是否有口音，提问具有哪些特点。同样地，案例大数据也能够对律师、律所以及某类当事人进行初步的画像。在一些具备检察文书检索功能的法律数据库中，还可以对检察官进行画像，进而了解检察官的风格。

目标四：提炼法律实务操作规则

裁判文书全面展示了各方当事人的意见以及举证质证的内容，反映出证据的采信情况和理由，同时公开了法院的裁判思路与标准，可谓是提炼法律实务操作规则的珍贵宝库。以民事判决书为例，判决书第一会对诉讼主张进行简要归纳，涵盖参与诉讼的所有当事人（包括原告、被告、第三人）所主张的实际、理由、诉讼请求和答辩意见。法官归纳的实际一般仅限于法律实际，不具备法律意义的实际一般不会被归纳其中。对于法律关系复杂且存在行业壁垒的案件，判决书对法律实际的归纳对于律师初步梳理类似案件实际有着至关重大的参考价值。在诉讼证据展示部分，判决书会充分呈现当事人和法院出示的证据、当事人的质证意见以及法院的认证内容。通过仔细阅读这部分内容，关注那些自己此前未曾留意但却有必要收集的证据，以及对方的回应方式和法官的认定情况。循序渐进、精心积累，证据组织和举证质证的技巧必定会有所提升。

目标五：协助实际调查

前述四种目标彰显出案例检索在提炼规则类知识方面所具有的功能。而在案件实际的调查层面，通过案例检索形成的大数据报告已在公安侦查以及检察院法律监督领域得到广泛应用，案例大数据的筛查已然成为一种发现违法犯罪线索的重大方法。

二、检索路径

案例检索主要针对裁判文书进行，不同案例数据库对裁判文书的拆解和归类存在差异，因此检索路径的设置也不尽一样。以下介绍十一种常见的检索路径。

路径一：案号检索

案号具有唯一性。自 2016 年 1 月起，我国法院正式开始施行统一的新案号编写规则，即收案年度 + 法院代字（汉字 + 阿拉伯数字）+ 类型代字（汉字）+ 案件编号。借助案号这一独特标识，可以精准地检索到特定案例的裁判文书。检索者有必要认真研读《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印发〈关于人民法院案件案号的若干规定〉及配套标准的通知》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关于修改〈关于人民法院案件案号的若干规定〉的决定》这两个文件。

路径二：案由检索

案由，即人民法院对诉讼案件所涉及的法律关系进行归纳后形成的案件名称。刑事案由是依据行为人所触犯的具体罪名来确定。民商事案件的案由一般表述方式为：法律关系性质 + 纠纷。法院在立案时一般会确定相应的案由，运用案由检索法能够快速检索到涉及该特定法律关系类型的案件。在实际操作中，法院对同一类型案件的案由定性未必准确或者一致，在检索时需要加以留意。对于不相关的案例文书，可以根据经验进行筛选排除，以确保检索结果的准确性。

路径三：案情特征词检索

案情特征词是能够使某类案件法律实际与其他案件法律实际区分开来的关键词。案情检索词可以从主体、标的物、场所、行业、合同名称、实际状态、行为等方面进行提取。将案情检索词放置在合适的检索位置，能够获得更加准确的检索结果。例如，以 “意定监护” 为特征词，定位在裁判文书的 “本院认为” 部分，在法律数据库中进行检索，可检索到意定监护的一些法律争议。不同的案例数据库所提供的检索位置有所不同，在运用案情特征词时应注意全面了解案例数据库所提供的检索位置。多数法律数据库检索平台的高级检索一般会有 “全文、标题、案号、案由、诉讼请求、辩方观点、法院查明、法院认为、裁判依据、裁判结果、法官、法院、当事人、代理律师、律师事务所” 等检索位置可供选择。选定案情特征词在许多情况下颇具难度，选择不当会导致检索结果要么过于庞杂，要么过于简单。案情特征词分为 “规范性关键词” 和 “非规范性关键词”，前者是法律规范表述中的术语，后者是日常生活用语。例如，“情妇” 属于日常生活用语，是 “非规范性关键词”，而其对应的法律术语是 “特定关系人”。为了逐步筛选出可用的检索词，案例检索有时需要尝试 “规范性关键词” 和 “非规范性关键词” 交替使用，有时需要两者合并使用。对 “规范性关键词” 的选取考验的是法律人的知识储备，“非规范性关键词” 的选取则与法律人的办案经验紧密相关。检索可以协助我们弥补知识和经验的不足，当对案情特征词的选择无从下手的时候，我们可以先通过搜索引擎进行检索，结合相关检索结果提炼关键词，再到法律数据库进行检索。选择案情特征词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法律判断的过程。当你凭直觉无从下手时，可严格遵循法律判断的逻辑步骤逐步锁定关键词。在明的确际之后，需要进一步与法律对接，析出要件实际，并有层次地整理出主要规范的要件实际和辅助规范的要件实际。然后，在此基础上，逐步明确与法律争点相关的可用于检索的关键词，包括 “规范性关键词” 和 “非规范性关键词”。例如，要查找由行贿人代持赠送给受贿人的股权的行为是否构成受贿既遂的案例。通过依次或者同时输入（具体取决于数据库的设置特点）“受贿干股既遂｜未遂” 的形式就能锁定。这里受贿、干股、既遂或未遂都是规范性关键词。在实践中，案情特征词检索更多地体现为一个不断试错和准确化的过程。例如，使用 “无权代理” 检索不到理想结果，这时可以切换到 “表见代理”；使用 “转让股权” 检索不到理想结果，这时可以通过词序调换切换到 “股权转让”。与案号和案由检索不同，案情特征词检索结果更为庞杂，会出现大量无关案例。需要人工快速浏览检索案例的关键内容，排除无关案例。另外，也可结合以下检索方法，以 “在结果中检索” 的方式，进一步限定案例检索范围。

路径四：法条关键词检索

在裁判文书中，法条关键词检索主要有两种方法。其一，将法律条文的内容进行全选或节选后作为关键词，可以根据实际需要选择在 “全文、案件概述、法院认为、裁判结果、引用法条” 等不同的检索位置进行检索；其二，通过 “法条关联案例” 来实现从法条到案例的检索，采用这种方法的前提是法律法规数据库具备 “法条关联案例” 的功能。例如，《刑法》第 245 条第 1 款 “非法搜查罪”“非法侵入住宅罪” 关联了 333 个案例。案例检索与法条检索常常需要相互切换。倘若案例检索无法提取出检索词，可切换至法条检索，通过法条链接到案例；反之亦然。裁判文书蕴含着丰富的信息，案例检索不但可作为理解法条的辅助手段，还能够为解决法律问题在其他方面提供协助。

路径五：通过“同句”“同段”等限定检索

“同句” 或者 “同段” 检索是常常被用到的检索手段。在进行 “同句” 检索或者 “同段” 检索时输入 “隐名股东” 及 “合伙” 这两个关键词，可以为进一步检索合伙协议当事人是否会被认定为隐名股东提供初步的检索线索。为了获取更准确的检索结果，大多数法律专业数据库都设有 “间隔 N 字” 检索功能。例如，使用 “隐名股东合伙” 加上 “间隔 15 字” 的检索功能进行检索，这样，双引号内两个关键词按顺序先后出现且间隔不超过 15 字的内容将会被命中。不过，不同数据库的检索设置有所不同，需根据具体的数据库选用适当的检索方式。多使用 “同句” 检索或者 “同段” 检索，是提升裁判文书检索效率的重大手段。句和段的位置限定也极为重大，根据具体情况将检索关键词落入到案件实际、法院认为、裁判结果的段落中，能够大大提升检索的准确性。在检索框中输入 “- 关键词”，就能够排除包含 “关键词” 的所有结果。例如，“产品责任纠纷 – 产品生产纠纷”，可以在排除 “产品生产纠纷” 后检索出包含 “产品责任纠纷” 的所有结果。

路径六：通过裁判结果归类限定检索

一些法律数据库对裁判结果进行进一步拆解，在裁判结果中提供了多种归类选项。选定 “裁判结果”，选择 “一审”，然后勾选 “全部 / 部分支持”，便可以检索到支持原告知求的相关案例；勾选 “全部驳回”，则能够查看在何种情况下被告的反驳会获得法院支持，进而导致原告的诉求未得到支持。不同的数据库对裁判结果的归类有所差异，要注意了解常用数据库的检索维度。

路径七：通过法院限定检索范围

在代理某一基层人民法院的案件而进行类案检索时，可以在 “法院” 选项中添加该基层人民法院及其上级的中级人民法院、高级人民法院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倘若检索不到这方面的案例，可更换为检索同级邻近的市、市辖区、县法院的案例。需要注意的是，当运用 “法院” 作为关键词进行检索时，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指导性案例、公报案例以及各省高级人民法院公布的参考性案例有可能不在勾选的法院案例范围之内，需另行进行检索。

路径八：通过裁判日期、诉讼阶段、文书类型等限定检索范围

除指导性案例之外，一般优先检索近三年的案例。如果涉及新颁布的规范，检索的起始裁判时间一般可设置为规范生效后的日期。当然，由于法院审理期限等缘由，裁判日期在新规生效后的案例并不等同于适用新规裁判的案例，这一设定只是为了避免出现过多干扰信息。此外，法律数据库一般还会以诉讼阶段、文书类型、标的额、量刑情节、犯罪数额、刑罚等对裁判文书进行归类，加上这些类别选项能够进一步限定检索范围。

路径九：通过法官、当事人以及律师限定检索范围

这种方法主要应用于对法官、当事人以及律师进行画像。依据检索目的，在上述检索路径设置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加上法官归类限定，能够刻画出某一法官在某一类案审理方面的大数据报告，从而进行法官画像。同样，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对当事人以及律师进行画像。

路径十：智能检索

智能检索的用法与 ChatGPT 之类的聊天机器人类似。用户直接输入待决案件的基本信息或者裁判文书，系统便直接给出类案及其智能检索报告。许多法律数据库都具备智能检索的功能，例如北大法宝的 “类案检索平台”、Alpha 的 “AlphaGPT”。智能检索具有必定的法律判断能力，当我们输入案情后，系统会智能识别案件类型、审理法院、案情要素、类似案例等。不过，系统并不能确保这些判断都是正确的，由于缺少精细的人工分析，这些判断存在必定的出错概率。所以，即便有智能检索，人工检索分析的技能对于每个法律人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

路径十一：基于裁判规则的检索

基于裁判规则的检索能够助力减轻提炼裁判规则的繁重工作任务，提升检索效率。例如，Alpha 的 “类案同判”、法信的 “裁判规则”、北大法宝的 “案例裁判规则检索” 和 “指导性案例实证应用” 等。不过，数据库所提供的裁判规则数量有限，并且可能存在时效性问题，人工设定关键词进行检索依旧是法律人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例如，北大法宝的 “类案检索平台”、Alpha 的 “AlphaGPT”。智能检索具有必定的法律判断能力，当我们输入案情后，系统会智能识别案件类型、审理法院、案情要素、类似案例等，不过，系统并不能保证这些判断完全正确，由于缺乏精细的人工分析，这些判断存在必定的出错概率。因此，即便有智能检索，人工检索分析的技能也是每个法律人不可或缺的技能。

小结

总的来说，案例检索方法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选择怎样的词语作检索词，以及将其定位于裁判文书的哪个位置进行检索；二是将检索范围定位于哪一类裁判文书，裁判文书归类包括：①裁判文书类型归类，如判决书、裁定书类型，再列如基于案号、案由的分类等；②当事人归类；③法院归类；④法官归类；⑤律师或律师事务所归类；⑥裁判日期归类；⑦行业归类；⑧标的额归类；⑨裁判文书参照级别归类，如指导性案例、公报案例、普通案例等；⑩量刑情节、犯罪数额、刑罚、地域、审理程序归类等。裁判文书归类实则是为裁判文书贴标签。如果没有归类，就只能以裁判文书中的文字作为关键词，并结合其在文书所在位置来锁定检索结果。而有了归类后，则可以依据数据库设定的勾选项目进行检索。将 “检索词及其位置” 与 “裁判文书归类” 组合起来，能够生成众多检索路径。路径一案号检索和案由检索本身既是裁判文书中的词语，也是一种归类。路径三的案情特征词、法条关键词选取的是裁判文书中的某个词或若干词语，通过若干词语的 “同句”“同段” 以及词语间隔定位，并结合检索词在裁判文书的位置以及 “裁判文书归类”，能够更准确地找到符合检索目的的裁判文书。路径一至路径九只是常见的检索切入口，我们可以根据数据库对裁判文书位置的分类以及裁判文书的归类，选择适当的关键词，组合出各种各样的检索路径。另外，一些法律数据库对裁判文书进行进一步加工，引入了如路径十和十一所介绍的智能检索和基于裁判规则的检索。

限于篇幅，以上文章注释从略。更多内容详见《法律检索与知识管理手册》

如何进行案例检索：你可能没注意到的检索目标和路径